IMF春季年会观察：在尴尬中前行的全球化自我反思

腾讯财经 作者 王丹薇 发自华盛顿

当地时间4月18日，IMF（International Monetary Fund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）在春季年会第一天发布了最新一期世界经济展望报告，上调2017年全球经济增速预期至3.5% ，比今年一月的报告上调0.1%。

IMF首席经济顾问Maurice Obstfeld（莫里斯·奥伯斯费尔德）在IMF华盛顿总部举行的记者会上表示，虽然该组织上调全球经济增速预期，但是重大下行风险仍笼罩着中期前景，而其中的突出威胁是转向保护主义的趋势，这会引发贸易战。

上周，IMF总裁拉加德在一场题为贸易保护主义之剑的演讲中重申IMF的长期立场：贸易保护主义将威胁全球经济扩张。这次演讲中，拉加德没有提及特朗普美国第一的贸易政策。

图：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总裁拉加德

春季年会第一天议程不多，而谈到贸易问题时，IMF官员经常回避评论特朗普的贸易政策。一位IMF的工作人员对腾讯财经表示，特朗普上台四个月，其政策仍充满不确定性，IMF也无从发布与之相关的态度。

然而，在这座离白宫不远的IMF总部大楼内，一吃全球化的反思正在悄然进行。

多边组织VS 大国股东

特朗普上任即贯彻在竞选期间倡导的美国第一、重修贸易协定等贸易主张。当选后不到两个月，特朗普就先后填补了决定美国贸易政策的三大重要职位。

图：特朗普上任后奉行美国第一的贸易政策。

2016年11月30日，特朗普提名华尔街富豪Wilbur Ross（威尔伯·罗斯）为商务部长。 12月21日，特朗普成立白宫国家贸易委员会，并提名反全球化、曾经高调批评中国的Peter Navarro（彼得·纳瓦罗）担任主任。2017年1月3日，新总统又提名贸易鹰派、强硬贸易路线的提倡者Robert Lighthizer（罗伯特·莱特西泽）为贸易代表。

这三人都是特朗普贸易政策的坚定拥护者，三人中，商务部长Wilbur Ross在国家政策方面又最具话语权。总统竞选期间，Wilbur Ross接受腾讯财经专访时曾坚定表示，美国需要重修贸易协定，才能更公平。

新一届美国政府的贸易主张和IMF一贯倡导的大相近庭。IMF是根据1944年7月在布雷顿森林会议签订的国际货币贸易协定，于1945年12月27日成立的。其主要职能包括促进国际经济一体化、推动国际贸易和协助成员国经常性的多边交流。一位IMF的学者对腾讯财经表示，IMF的底线就是不能闭关锁国，凡事商量着来。

然而，这个由189个国家参与的组织，其投票权主要掌握在美国、欧盟手中。美国是IMF最大的股东，具有17.69%的投票权。

在多国组织的框架和美国大股东的现实面前，IMF必须两面兼顾。特朗普上台后，IMF，世界银行和世界贸易组织立即组织经济学家，重新研究全球化和自由贸易政策，并在2017年4月10日发布联合报告。这份联合报告虽然保留支持全球化和多边贸易的基调，但在题目中点出，全球化的负面影响值得重视。一位IMF的研究员指着IMF新楼用玻璃封闭的天井对腾讯财经说，在5到10年之前，这是在这座大楼里几乎听不到的声音。

IMF虽然聚集来自全球的学者，但是这些人往往都曾在欧美大学中接受高等教育，很多是训练有素的美国新自由主义者。全球化虽然普惠很多群体，但是美国的白人蓝领阶级因就业机会减少，而对全球化颇有微词。特朗普的当选无疑给IMF等智库和国际组织敲了一记警钟。

图：IMF2017年春季年会发布世界经济展望报告，IMF首席经济顾问Maurice Obstfeld在发布会现场

全面审视全球化影响

IMF对自己政策的反思，也许并非为了迎合特朗普上台后的政治气氛。2016年5月，该组织三位经济学家Jonathan D. Ostry, Prakash Loungani和Davide Furceri联合发表了题为新自由主义：过火了？的论文，反思新自由主义。

新自由主义在国际政策上，强调开放国际市场，支持全球性的自由贸易和国际分工，反对贸易保护主义、民粹主义和环境保护主义。

这篇论文指出，虽然新自由主义对经济又很多好处，但是其中也有明显不足，特别提出它引起不平等问题，进而威胁经济增长。

虽然这篇论文并未蓄意攻击自由市场，但是仍在全球智库和学界引起轩然大波，被认为是对IMF多年倡导的政策的背叛。

土耳其裔的哈佛大学国际经济学教授Dani Rodrik早在1997年就出版了全球化走得太远了吗？一书，面对曾经在国际贸易问题上与自己持不同立场的IMF的转向，Dani Rodrik在一次采访中称自己也摸不着头脑。

长期质疑全球化的荷兰经济学家Robert Went则立下论断，IMF加入了批评新保护主义的阵营。

对此，IMF研究部副主任Jonathan Ostry在一次采访中强调，这篇论文无意否定新自由主义，而是希望提供对其全面再考量的平台，而对新自由主义的反思并非当时IMF中的主流思想。

如果将时间再往前追溯，IMF对全球化风险的提示，在学界从未消减。耶鲁大学的资料库中，就记录着2007年IMF在一份半年报中，对全球化导致不平等的担忧，只是这种声音在很长一段时间，被大行其道的全球化趋势淹没了。

图：3月17日至18日美国财长Steven Mnuchin（史蒂芬·姆钦）在德国温泉小镇巴登·巴登参加G20会议。

2017年3月17日至18日，G20成员国央行行长和财长会议在德国温泉小镇巴登-巴登召开，这是美国财长Steven Mnuchin（史蒂芬·姆钦）上任后参加的第一次G20会议，而18日的联合公告首次没有明确支持开放与自由贸易，同时气候协议承诺也被放弃。欧洲媒体当时纷纷用德国的失败，美国的胜利，作为新闻标题。

IMF年会在本周六安排了Steven Mnuchin和拉加德关于美国经济的专吃话，按照IMF的风格，这将不会是一场激烈的对峙。IMF也许无意偏向某种意识形态，但美国新一任政府背后的选民已经是不可忽视的群体，这个有着上千工作人员的国际组织，也无法无视这些证据了。